【某一条街道】
不知道有没有名字,好象确乎也有一个某某路的牌子,而那所谓的路牌仿佛历尽了无穷岁月,上面落满树叶尘埃,年复一年,时而就有一只鸟儿歇在上面,眼神冷清而又漠然的样子。
巷子里有多少住户,似乎没有人去关心,狭狭的窄窄的一条里弄,这么一直向前延伸着,却并不显得拥挤,很安然的样子。
装成一个清闲的人,漫不经心的溜达,从巷子的这一端或者那一端毫无目的的穿进去,走在窄窄的却并不感憋闷压抑的里弄,两边是高高的石墙,这些石头就象是上上个世纪的遗物,古旧而且爬满着苍苔,青葱碧绿,渗着细细的水滴,在街边的树影里默默的洇淡着,走过的人,心仿佛也带着一种梦乡深处的潮湿。
巷子有多长,有谁知道呢?独自一个就那么走着,天地那么悠然,曲曲折折一路缠绵的向前,感觉到街道两旁的浓荫就遮蔽了天空,树隙里吐露着那么几滴阳光,娇俏的模样,几只鸟不知在哪棵枝丫里嘀咕着,似乎太过寂寥了,似乎轻闲得很闷了。
如果可能的话,手里有一只烧瓷的土茶壶,泡着那种附近山上采摘的大叶片茶,不浓不淡,满壶里带着一种花草的清香,无忧无虑的那么悠闲自得的在街道上散漫着脚步,天热的时候,不妨就穿一件土布的对襟衫,摇一把蒲扇或者折扇,你就是一个没有是非的闲汉,信口喝着茶,若逢到熟识的朋友,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,岁月悠悠,浮云苍狗,与世无争。
走在这样的小巷,很落寞的时候,就会在一家铺子前看见围了几个人,中间两个老者,坐在麻布凳子上神情专注的对奕,那种姿势就仿佛隔世音容,落子之际,时空倏忽已过千年。没有人声没有车声,一切仿佛入定,就象时间定格的布景,古老得落满尘埃,飘来远野青禾的穗香,泥土的气息。如果不是隔过铁铺那三二声叮叮当当的榔头起落,始唤醒这专注的沉寂,人们于是动起来了,于是相互小声交谈。一个漂亮的少妇从衣铺里出来,头发披洒在胸前,袅袅娜娜的模样,向这边看一眼,转过拐角,巷子里起了一阵低低的风,飘起女人的粉色绸衫,女人又一次回眸,恍然,那如星子般闪亮的眼,如风的袖口,隐入另一间铺子,渐渐就没了影子,风中剩了些淡淡的痕迹。
小巷很悠长,不经意间,风声树影里,只有自己的脚步声,……轻一些……再轻一些,不要惊扰了这隔世的宁静……
古老的四合院……
青竹林里的小楼……
挂着酒幌的饭庄……
冷不丁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黑猫……
轻,了无痕迹。
叶片落在脖子里,很冷。
一种秋天的味道,一种淡淡的哀愁和伤感。
走着,听着孤独的脚步声,很绵长的样子,仿佛一生,仿佛走不完。
如果不幸就看见出口了,意兴阑珊之余,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惆怅,回首小巷来时路,眼睛就被树影遮没了。耳际里唯有巷口的轻风滑过,一切仿佛就被淹没在过去的某一时刻里。就象那世外桃源出来的船家,才一转身,身后俱已失其所在,又仿佛那古槐下梦中的书生,惆然醒来,眼前只有落叶风声。
许多年再没有去这个小巷了,不记得它的名字,但是记得那是漳河边的某一个小镇上的事,那曾经的匆匆一瞥,已去经年。
如果有一天我累了,心情落寞了,我想独自一人,沿着那条河,那个河边小镇的那条小巷,重寻旧梦,若还能有几亩薄田可耕,我愿做个不醒的人,做庄生梦中的那只蝴蝶,无忧无虑,随风飘飞,把自己变成一个中庸的人,轻闲度日,与世无争,远离名利俗尘,有多好!
曾皙曰:暮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。夫子喟然叹曰:吾与点也。盖亦不过如此了。(作者:梦蝶书生)